超市监控录像里那个女人又来了。

下午三点零五分，蓝色工作服后襟被汗水洇出深色痕迹的张晨正蹲在货架前补货，耳边突然响起熟悉的"咔嚓��嚓"声。这声音他听了整整十七周，比亲妈喊他吃饭还准时。

"哎哟我去，这大姐咋又来了？"张晨把最后瓶可乐咣当塞进冰柜，猫着腰从货架缝隙偷瞄。穿蓝布衫的女人正专心致志地捏方便面，那虔诚劲儿活像庙里上香的老太太。上个月店长气得直跺脚："再逮着她搞破坏，直接送派出所喝茶！"

女人忽然转头，目光越过货架直勾勾盯着张晨。他被这眼神吓得一激灵，活像偷鱼干被当场抓获的野猫。那眼神太瘆人了，跟渗了水的旱井似的，又空又凉。

"小伙子。"女人的嗓音像砂纸磨过木板，"俺买还不行么？"她从褪色的帆布包里掏出个油亮亮的钱包，塑料膜底下压着张泛黄的照片。照片里虎头虎脑的男孩捧着搪瓷碗，笑得见牙不见眼，碗里泡着碎成渣的方便面。

李阿姨凑过来瞅了眼，突然红着眼圈拽张晨袖子："你快看诊断书背面。"诊断报告折痕里藏着行小字："化疗后唯一肯吃的食物"。张晨突然觉得手里攥着的扫码枪重得像块板砖。

那天下着毛毛雨，女人撑着把漏雨的旧伞走在前头，塑料袋里装着刚买的雏菊。张晨鬼使神差跟了三条街，看见她蹲在儿童医院后墙根，把碎方便面撒在朵小野花旁边。风吹过来，包装袋哗啦哗啦响，跟小孩咯咯笑似的。

后来超市进了批运输途中压碎的���便面，王店长全堆在特价区。有个戴红领巾的小男孩踮着脚够货架，嘴里嚷嚷："就要碎的！捏起来咔嚓咔嚓响！"张晨顺手揉了把小孩的刺猬头，突然发现收银台边的李阿姨正用袖子抹眼睛。

最近总看见穿蓝布衫的身影在生鲜区挑青菜，有回还买了几颗包得严严实实的糖果。有次暴雨天，张晨看见她站在儿童服装区的恐龙雨衣前发愣，手里攥着的购物清单被雨水晕染成蓝色的云。

冰柜的冷气扑在脸上时，张晨突然想起老家灶台上煨着的疙瘩汤。他摸出手机给妹妹发了条消息："周末哥给你露一手，保准比泡面强。"发完又补了个龇牙笑的表情包，柜台玻璃映出他自己咧着嘴的傻样。

医院围墙下的野花今年开得特别早，风一吹，碎方便面的包装纸和花瓣一起打着旋儿往上飘。药房窗口飘来消毒水混着板蓝根的味道，几个穿病号服的小孩趴在窗台上数麻雀，有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突然指着楼下喊："快看！方便面蝴蝶！"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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