电动车仪表盘显示电量只剩30%，张世良抹了把脸上的灰，在海拔4700米的理塘街头掏出手机点开接单系统。这个皮肤黝黑的小伙子穿着褪色的外卖制服，身后驮着帐篷的改装电动车引来路人围观。"兄弟你这车能跑西藏？"路边抽烟的货车司机瞪圆了眼睛。他咧嘴一笑，露出被高原阳光晒得泛红的牙龈："这不都到理塘了嘛！"

三年前在衡水理发店给客人洗头时，张世良就琢磨着要去看布达拉宫的金顶。美容美发的剪刀换了外卖骑手的手套，那个西藏梦却在电动车电池里越充越满。六月的华北平原热浪滚滚，他给坐骑装上第三块锂电池，后座绑着二十斤重的露营装备，出发时连亲妈都说他"作妖"。谁曾想这辆能跑500公里的电驴子，真驮着他穿过八个省份，车把上挂的外卖箱成了移动提款机。

在西安钟楼送完最后一单肉夹馍，夜幕下的古城墙根成了他的五星级酒店。帐篷支在电动车旁，充电宝亮着微光，手机里传来新消息："您有新的美团订单待接收"。这个小学毕业就闯社会的90后，把地图软件上的蓝色轨迹玩成了现实版"贪吃蛇"——每到一个城市就吞下几单外卖，赚的钱刚好够啃两天馒头就榨菜。有同行在成都春熙路认出他："哥们你这送餐范围够野啊！"他拍拍车座："下一单准备接拉萨的！"

横穿秦岭那天，盘山公路像条甩不完的麻绳。电动车电机发出老牛般的闷哼，汗珠子顺着他的安全帽带子往下淌。天黑透时才看见山脚的灯火，饿过劲的胃突然想起中午那单外卖里飘香的臊子面。最悬的是在甘孜草原，三个钉子扎进轮胎，他硬是推着车走了六个钟头，修车铺藏族大爷比划着说："电动车敢这么造，你比牦牛还倔！"

海拔表数字不断往上蹦，他的脸皮也跟着层层脱皮。林芝的桃花早谢了，可手机接单提示音比布谷鸟还勤快。有游客认出了这个"最黑骑手"，非要请他喝甜茶："抖音上说你从河北送外卖到西藏，真的假的？"他掏出身份证往桌上一拍："如假包换衡水老白干！"逗得满茶馆人仰马翻。那辆改装电动车停在布宫广场时，后视镜上挂着的"一路平安"符还带着衡水某寺庙的香火味。

在拉萨河边扎营的夜晚，银河像被谁打翻的珍珠奶茶洒满天幕。张世良算着账：二十天啃掉六十包方便面，帐篷睡袋省下两千住宿费，接单赚的路费刚够买回程的氧气瓶。手机相册里存着洛阳的牡丹、西安的城墙、成都的火锅，还有理塘卫生院给他高反药的白大褂姑娘。导航显示返程走青藏线要多绕八百公里，他给电动车插上充电器，心想："要不顺便给可可西里藏羚羊送个外卖？"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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